人生就要過得很“哇塞”。

文/吳鶴鳴

編輯/范婷婷

被趙露思穿過之后，朱夢陽的襪子一下賣斷了貨，那是2022年“口罩問題”最嚴重的5月，她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找代工廠，才把排隊的訂單補齊。

2019年畢業之后，朱夢陽短暫地進過公司。但是骨子里天生長著想法，逃離公司后，她開始創業。她參加過線下展覽，所設計的襪子被擺在最C位。開了淘寶店后，線下幾十家買手店都來找她進貨。

朱夢陽做的是設計師手工襪，取名「Sofa Miao」，“我想做的襪子，國內很少有品牌做”，因為做起來很麻煩，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雖然她不是不懂商業邏輯的小年輕，但她覺得，這事兒首先是喜歡，其次才是掙錢。

2022年一整年，朱夢陽一個人撐起一個工作室，沒有運營也沒有投廣告，靠著幾十款襪子，營收超過30萬元。

1個月賣幾雙襪子

第一次見到朱夢陽是在1年前，當時她從中國美院研究生畢業1年多，剛剛創立「Sofa Miao」。

距離除夕只有幾天，杭州剛剛下完一場大雪，朱夢陽的工作室樓下都是積雪，值班的保安正在掃雪。

說是工作室，其實只是借用父親公司的一間辦公室。朱夢陽的父親也在創業，因為學法出身，會在她需要看合同的時候幫她看一眼，但是其他事情就幫不上忙了，兩個人各自創自己的業，“都流淌著創業的血液”。

朱夢陽

那天朱夢陽剛收到一批工廠做完的貨，新襪子擺了一地，滿房間留著新衣服出廠的味道。母親在工作室幫她做質檢，“檢查有沒有線頭、手工縫制的部分對不對、彈性怎么樣……”一雙襪子要來來回回檢查很久，然后熨燙、包裝，準備發貨。這已經是整套流程的最后一步。

與其說幫女兒一起創業，倒不如說是照顧父女倆的生活起居，采訪過程中，朱媽媽只是端進來一杯茶，弄了點堅果，就自顧自干活了，辦公室大多數的燈都沒開，只在案前點了一盞燈。

朱夢陽的工作室只有自己一個人，店鋪里幾十款襪子，都是她一個版一個版打過來，前期吃了不少虧，但親力親為的過程讓她學到不少。工作室里放著各種紗線、布料，還有釘珠，閃閃的鉆石用來鑲嵌，工作室旁就是專門打樣的小房間。

一雙襪子的打樣時間往往需要耗時幾周，每個過程都要自己試驗，因為學的就是染織專業，她對布料材質很敏感，自己開發紗線、染色，“好多顏色調了好幾個月”，一雙襪子打幾百個版都是常事。

那時「Sofa Miao」的網店才開了一個月，只賣出了幾雙襪子，有開買手店的朋友照顧她生意，偶爾會來進貨，“大概也是覺得我的襪子很特別，沒見過這樣做襪子的人”。

一雙襪子，便宜的幾十元，貴的一兩百元，但核算成本后，利潤其實并不高。這種襪子費時費工，還要教育市場和消費者，很多大廠品牌看不到短期的利潤，不會賣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高單價襪子，何況襪子品類，被算在配飾行列，難成主角。

快樂地掙錢

再見到朱夢陽，已經是一年后，她剛忙完Ontimeshow（一個面向設計師的時裝展），“花了3萬元，租了一個兩米不到的展位，有很多詢盤，不少買手店直接訂貨”。朱夢陽對自己的襪子很有信心，即便只是配飾，但是她的作品曾經在一個大型襪子展覽會上被擺在C位。

她是一個既隨性又認真的人，并不像很多網店店主那樣，關注自己店鋪的數據，去制定長期的規劃。

在讀大二那一年，朱夢陽赴美學習，花了2個月的時間，坐著大巴車，從東北部的紐約出發南下再向西，繞了美國一周，最后回到紐約。之所以選擇大巴，是因為美國火車經常晚點，自己提前訂了兩次的火車，“都不是晚一兩個小時，是晚好幾天”，索性就坐了大巴，“還能看沿途的風景”。末了還說了一句，“還是中國好”。

研究生畢業時，朱夢陽是唯一一個拿著畢業設計代表中國美院參加意大利佛羅倫薩雙年展的研究生，同年，她的作品入圍GUCCI多元設計聯盟，去了意大利GUCCI總部交流學習。

朱夢陽用自己的論文申請了發明專利，一種雙面卷壓染的方法，一開始沒通過，趕在最后一天跟專利局的人闡述講解，對方才明白這個發明的妙處。

這個發明專利將原本只有單面、線條單調的卷壓染布料，轉變成雙面、擁有正負線性的布料，將管上的鏤空圖形拆解融入面料的線性紋樣當中，還能一次性上染雙面，提高生產率，一個管能制作多種不同程度的紋樣變形效果，得到多樣化的面料，減少多余模具的浪費——這項專利可以幫助工藝品大規模生產。這個妙處可能只有行內人才明白。

曾經有人想花錢收購朱夢陽的發明專利，被她拒絕了。賺錢有很多種方式，她不會選擇最“賣自己”的方式。在她心里，做一個理想主義者，用她的話說，是“更現實的理想主義者”，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做自己喜歡的事，順便再掙點錢。有能力才有機會選擇。

“哇塞”女孩

如果只想掙錢，朱夢陽有大把的機會。但她選擇按照自己的節奏，用充滿好奇的心態去探索。就像她的品牌名「Sofa Miao」，取的是音階名，像是一只在鋼琴上探索前進的貓，既小心翼翼，又充滿好奇。這也是她現在的狀態。

朱夢陽逐漸找到這個平衡。她能花一年多的時間去開發自己的襪子，細節之處極為考究，襪子上的人物，眼睛的角度，上腳之后的舒適度，畫面會不會變形，會不會讓人看起來小腿很胖，這些都是一步步試錯后的經驗積累，更別提經常和工廠返工、博弈，很多瑣碎的事占用了她大部分的時間。

2022年5月，明星趙露思在主演的電視劇中穿了朱夢陽設計的襪子，有小紅書博主放出同款穿搭的截圖，店鋪里的鏈接瞬間被賣爆。面對突如其來的訂單，朱夢陽有點懵，自己沒有大肆宣傳，小紅書上多數的種草文都是穿搭博主們的自發行為，其中還有上百萬粉的博主。

賣得最好的時候，正碰上“口罩問題”最嚴重的時候，物流停滯，工廠停工，朱夢陽也苦于“明星博主太種草”，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補齊訂單，之后便有很多買手店上門尋求合作，“現在合作的大概有三十多家”。

今年，朱夢陽在杭州臨安的村子里新裝修了一個小院，作為自己的新工作室，依舊自己調色，自己刷墻。設計之余，她還學習編曲、編程，這些愛好和經歷為她設計提供了靈感。最近她還開始學習3D建模，想在未來設計虛擬的服裝作品，向NFT的方向發展，“也許能把房子穿在身上”。

虛擬的東西已經虛擬了，就不要禁錮于現實的物理意義，朱夢陽說，它的有趣性就在于沒那么容易被定義，“當你發現一個新事物的時候，會有一種很‘哇塞’的感覺”。充滿好奇，也充滿希望。

她說過去的經歷都是過去的，她會向往充滿想象的未來空間，一面追求設計的表達，一面考察市場的接受程度，這是她說“現實的理想主義”的意思。